她醒來,無法確知自己身在何處,她身上穿著略顯透明的薄衫,是淺蔥色的,那是用來隔絕紫外線的防護衣,在這個無人的衛星上,她是唯一的生還者,那個幫助她進入深度睡眠的機器,五分鐘前,剛解除冬眠狀態。
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是三個月?還是三年?她對於時間缺乏概念,也可能是因為冬眠時間太長,以至她還處於甦醒時的定向困惑。她看上去還很年輕,她的細胞以及大腦的認知,並沒有跟隨著時間前進,整個活脫是個凍齡少女。除了儀器上記錄的時間序列,妳無法從外觀判定她的年齡。
太空總署的尼安德塔衛星計畫,挑選了七對男女,參與該實驗計畫,並且準備了足以存活十年的引擎燃料及太空食品,目的是為了測試人在宇宙的無重力狀態下,能夠維持多久的時間不跟任何人說話。
她和他們一樣,被分別隔離在不同的個人艙,自由活動的時間是被限制的,而且事前就安排妥當,任何人不能任意行動或違抗總署下達的命令,每次透過對講機發布命令之前,所以人會聆聽到「純潔的女神」這首曲目,來自義大利劇作家貝利尼在1831年創作的歌劇《諾瑪》。
那是尼安德塔衛星上最美妙的聲音,她和他們一樣,在無意識下接收總署發布的命令,那麼悠遠而動人,從內在湧現生命力的歌聲,似乎在喚醒大腦深層意識底的忠誠意志。
但大部分的受試者,在經歷長達十九個月的反覆訓練之後,開始出現精神分裂和發狂的症狀,據說也是跟音樂播送的頻率,那是一種促使人漸漸走向絕望之路的音頻,宛如慢性自殺的毒素透過腦波一點一滴滲入身體裡,在妳的意識植入危險的毒物一般。但她毫髮無傷,她是唯一通過測試的人類。
她和他們不一樣,她是太空總署萬中選一的人,她擁有堅定的意志和曼妙的身材,她靈秀的眼睛像一潭澄清的湖水,所有男人一旦直視她的臉,就再也無法從記憶中抹去。現在的她,皮膚還保有濕潤滑溜的觸感,她的臉頰、唇沿和髮梢還沾著碎冰,水從她的大腿、小腿沿著足踝滴到船艙的地板上,那樣無瑕剔透的美麗,伴隨著少女的孤獨。
個人艙的某個角落裡,一本英文詩集安靜地放在書桌上。那是女詩人艾蜜莉的詩集,裡頭寫滿了令人費解的謎語,包括這首:
從神所創造的靈魂中
我已挑選了一個
當感覺從體內竄出
而騙局也抵達了終點
據說未來的世界裡,她和她的孤獨將誕生新的物種。
重新接管被核幅射徹底污染毀壞的地球。
2015 / 06 / 21 衛星少女的孤獨
文/銀色快手 寫於 3分鐘小說寫作練習